等一下手残

【粮仓群活动第一弹】【云酒/季酒】若行星的碰撞成为稀疏平常

甜1挑战者来了 是舒要的季山青视角 

甜的味道不骗人


01

他死在我离开那年的冬天。

结束了战斗,终结了洪水,在我终于离开了数据流管库,重新陪伴姐姐开始在末日世界中颠簸流离的日子的那年冬天,他死了,作为姐姐的朋友死去了。


02

人偶师曾一度使我惧怕,因此他的死于我而言无关痛痒。

但那却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失去了朋友的人类的模样。

“那一天,稀疏平常……”姐姐说过很多遍这个故事——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人偶师像从前一样对姐姐咄咄逼人,姐姐像往常一样忍受着一切。战斗本是无关紧要的,就像是末日世界任何时刻任何一个转角都可能遭遇的摩擦那样。“我不觉得他会死在那里。”这句话姐姐也重复了很多遍,“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怎么可能败在那种微不足道的地方?”

然而埋伏在黑暗中的出其不意总是在预料不到的地方倏然出现,它将一段悲惨的命运完整囫囵地吞下,灵魂就此终结,只留下一具苍白的身体毫无生机地倒在尘土之中,埋葬在成群的人偶肢体间。


03

我没有目睹他死亡的场景,只是和姐姐一起为他办了葬礼。

整个仪式从头到尾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悼词,没有眼泪,没有鲜花,也没有唱诗班。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哦,数据流管库。”那时姐姐的眼神里充满的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情绪,就我所能分析的一切因素得出来的结论,那是名为“寂寞”的神色。

葬礼结束之后,姐姐去木鱼论坛留了一条消息。“所有世界里另一个会在意他生死的人,现在不在这里。”她解释道。


04

姐姐很冷静,甚至过于冷静了。在最冰冷的冬季,她的神情也像是被印刻在暴风中心的冰块上那样,没有了一点点带着温度的笑容。她没有哭泣,没有崩溃,没有唉声叹气,她只是会时不时地发呆,看着手里被卡片化的那一片羽毛,用穿透了时间空间的眼神,看向一片虚无空洞的地方,偶尔在回忆重构的空间里降落到某一个或许是温暖动人的时刻点时,她的嘴角会带上一点点的弧度。然后这一点点勾起的弧度,又会在下一刻立刻归于沉寂,回到一片冰冷的当下。

姐姐告诉我,每次回想起人偶师死去的那一刻——

“就像是行星的碰撞。”她说。

如同那些发生在本该是平常时刻的巨大灾难,白垩纪的恐龙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自己像往常一样饮水的时刻会有陨石的撞击,在世贸大楼刚完成出勤打卡的员工也不会知道下一刻大楼将被袭击。她沉思着寻找过很久人偶师死亡的预兆,“但是找不到。”她这样说过。于是她开始后悔自己本可以补救的地方,“如果我当时没有这样做就好了。”她也反复这样说过。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精打采的她。


05

又是一年春日来临,草原上的冰雪早已消融,而风暴中心的冰塑却仿佛要永恒伫立在那里。姐姐长久以来低垂着的眼帘让我下定决心插手她的情绪,尤其是当我发现她每一声的唉声叹气,都像是一锤闷重的鼓槌敲在我胸口一般。我明明是没有心脏的。

我本该是没有心脏的。


06

“朋友,对姐姐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在你离开那个鬼地方之前,一直都是他陪着我的。不对,更准确来说,是我一时心软以后,一直…… 缠着他的吧。”

姐姐的回答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想到人偶师居然长久以来一直在姐姐的身边——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人偶师死了之后,她会陷入如此的伤恸吧。

“现在的你也许还不懂吧,”姐姐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是关照一个小孩子那样,“那种失去重要的人的感觉。”

“我怎么会不懂!”那一刻我没有多想,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从头顶放到我的心口,“我有多少次……我有多少次,都以为我会失去姐姐…… ”

“礼包……”

是你教会了我善良,也是你赋予了我情感。

我的手心加深了几分力道,一旦回想起曾经可能失去她的心情,就害怕地不敢松手。她的手掌很温暖,甚至能够透过掌心感受到她蓬勃跳动的脉搏,这样的感觉使我前所未有地安心:“如果没有姐姐,我就永远只是一个物品。我很幸运……所以我遇到了姐姐,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也因此懂得了…… ‘活着’的意义。”

我能感受到冰雪融化的前兆:她渐渐褪去了震惊的神色。从冬季的那一天开始冻结在她眼里的冰雪终于消融了,她不断用另一只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却来不及遮盖她嘴角那带着苦涩的笑容。


07

“所以在我离开数据流管库的时候,我给自己编写了 ‘死亡’。”

“你这是……什么意思?”姐姐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

“当然不是马上就会死啦!”我笑了起来,她眼神里溢满的忧虑,竟然在一时间让我感到欣喜,“我只是不想永久地存在下去。就像人类一样,现在的我也会受伤,会衰老,会在合适的时候,灵魂离开肉体、肉体归为尘土。”

文章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向结局推进,太阳散发光芒的每一秒都是在燃烧剩余的能量,所有生命的成长,都不会终止它最后书写死亡。但就像结局不能剥夺阅读的乐趣,星球的堙灭也不会洗刷过去的光芒一样,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止符号。

一段生命的喜怒哀乐,总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留下印记,在别人的记忆里熠熠生辉。

“所以不要把死亡看得太过悲伤。他曾经存在过,感受过生命,留下过与别人的关联,需要过,被需要过——

“已经没有比这更美丽的事情了。”


08

到了夏天的时候,姐姐已经渐渐不再沉浸在哀恸中了。

她回到了往常的状态,再也不会一个人空洞地发呆,只是非常偶尔,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她还是会被一些微小的物品或是事件触动回忆的开关,比如皮革的声音,街角的闪光,或是别人的冷嘲热讽。即使如此,伤恸和沉思也不会在她生活中占到太高的比率,悲伤的情绪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五秒。

但我也很清楚,她还是没有完全走出来。


09

按照约定,我们通过签证一起传送到碧落黄泉,和姐姐的一群朋友们聚到一起。有不少我先前就遇到过的,也有不少于我而言都还是初次见面。

“今晚我们来开一个聚会庆祝一下大家的团聚吧!”姐姐叫来了莎莱斯,“库存里有没有酒?多准备几瓶香槟,用高脚杯叠一座香槟塔……”

“香槟塔是什么?是不是很好吃?”这个叫波西米亚的女孩子有着一头毛躁的长发,十分聒噪。

“是杯子叠起来的塔,不是吃的。”一个戴眼镜的家伙小声科普。

“不是吃的?林三酒你搞什么鬼啊!一点意思也没有……”

清久留在一旁倒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过他对于香槟的酒精度数似乎不是很满意。

黑泽忌我见过一面,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醒着的他。他对于聚会的安排只关心甜食的部分,身边一脸笑眯眯的男子,在和我对视后眯了眯眼睛就转移了视线。

聚会上的人大多都是我不熟悉的,他们互相打着招呼,席间甚至有一只猫和一只兔子。陌生的人群在此刻让我忽然意识到——

我陪伴姐姐的时间,也许在她的生命长度中并不占到太高的比重。


10

“在想什么?”

秋天的时候,碧落黄泉并没有给人以太强烈的季节感。这个世界仿佛将时间定格在了一个散发着迷幻光彩的时刻,完全没有一点资料记载着的、末日来临前人类社会的秋日痕迹。

“在想没有我在身边的时候,姐姐的生活是怎样的。”比如远在我被创造出来之前的生活,又或是我独自与数据体战斗时她的生活。

“没什么两样。”

“是嘛……”也是,毕竟我在你身边的时间长短,也许还比不上已经逝去的那个人。

“可能就是比你在的时候要寂寞一点。”

“真的吗?就一点吗?”

“……那就比一点再多一点!”

“别人陪在你身边的时候,和我在你身边,不一样吗?”

姐姐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她似乎非常克制,不想让我看出她皱起的眉头,但人类总是无法克服生理的天性。她的表情就像一面清晰的镜子,映照着她内心忽明忽暗闪动着的光芒,她和清久留不一样,不是一个懂得如何藏住自己情绪的人。

看着她的侧脸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她在想什么:她的每一个朋友都是特殊的,都是不可代替的,没有谁能完全消除她的寂寞,也没有谁的缺席会成为她永久孤独的源头。

就在下一秒,她回答说:“不一样的。”

“啊?”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不一样,”姐姐抬头看着我,带着她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容,“你是我的所有物嘛!当然,之前是,现在你也是独立的个体了。”

我摇摇头:“一直都是,一直都会是的!”

即使至今为止我在姐姐身边的时间,于她而言不是生命的大半部分,但她在我身边的时间,对我来说就是生命的全部。

幸好将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让我继续陪伴着她。

我会用未来稀释过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11

一整年过去了。

十四个月转换世界的规则被重塑后,我们也没有机会回到上一个世界为人偶师悼念。

悲伤的情绪几乎已经被时间完全冲刷掉了。即使是回想起一年前的情景,姐姐也只是会叹口气,然后一笑而过。因此我们也没有再多谈论过关于人偶师的事情。

直到那一天,在闲聊的时候,姐姐没由来地提起——

“你是不是一直特别希望我从失去朋友这件事里走出来?”

我没有否认的必要。

“我就知道,你啊……”她这次没有摸我的脑袋,而是将脑袋一歪,搁在我的肩膀上,“用不着这么操心我。”

“可是我看过一些书和文章,里面提到亲人、朋友的离世会诱发伤恸,有的甚至会上升到病理性伤恸,造成身体乃至精神上的伤害……”

“你在担心这个啊。”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靠在我肩头的脑袋没有动,我只能放缓呼吸,希望她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失去朋友的悲伤究竟会在人身上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是因人而异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什么?”

“对于人类来说,身边与你相关联的人的离去是一件必然的事情。既然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又为什么非得要给人带来悲伤?”

因为如果人类必须对死亡产生恐惧才能够更加珍惜活着的时光,一如刺痛必须要有疼痛感才会让人类开始保护自己不受外界的伤害。对他人离世产生悲伤,本质上是共情与对死亡恐惧两种本能的结合产物……我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来。我怕说了太多的话,会让靠在肩膀上的她感到不适。从她脸颊传来的温暖成为了这个冬季里于我而言最明亮的暖炉,我还不希望她这么快就离开,我希望这个姿势保持的久一点,再久一点。也希望姐姐依赖我,再依赖我一点。

“为什么?”所以我这样问道。

“因为悲伤和告别都是活着的一部分啊。”她轻轻说道,“笛卡尔说的是我思故我在,我一度觉得不断和他人建立关联就能够让我真切地感受活着……当然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顿了顿。

“不过现在我发现,因为这些把你和别人连接在一起的代表 ‘感情’的细线而产生的种种情感,才是真正让你感受到 ‘活着’的。在身边的伙伴也好,再也见不到了的朋友也好,我的挂念、欢笑、悲伤、仇恨……正面的或是负面的,所有的情绪,都是我活着的证明。”


12

那以后,死亡的现实穿透了她的意识,人偶师的离去也不再在她的脑海里反复盘旋。也许她并没有完全从人偶师的离世里走出来,但也许她完全没有走出来的必要。

“那一天,稀疏平常。”——而行星的碰撞也终于化为了平常的一部分。


13

“姐姐,今年扫墓给他带什么牌子的玩偶?”

“带个芭比吧,估计能把他给气活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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